小哲語言學

辜古依密舍(Guugu Yimithirr)是澳洲北部的一個原住民部落，目前多半居住在希望谷(Hope Vale)。

辜古依密舍人使用的語言稱為辜古依密舍語，屬於Pama-Nyungan語系。

辜古依密舍語有兩個特別的地方：

第一，"kangaroo"(袋鼠)這個詞源於辜古依密舍語。

第二，辜古依密舍語沒有「前後左右」，只有「東西南北」。

上次我們已經談過"kangaroo"的來源(見〈"kangaroo"(袋鼠)是「我不知道」？ 〉)

今天我們來看看另一個辜古依密舍語另一個特別的地方：

在辜古依密舍語中，表示方位時，沒有「前後左右」的說法，只能說「東西南北」。

也就是說，當我們說「請往左邊走」，辜古依密舍人會說「請往西邊走」(假設剛好他的左邊是西邊)；

而我們說「幫我拿一下你右邊的水」，辜古依密舍人會說「幫我拿一下你東邊的水」(假設剛好他的右邊是東邊)。

諸如此類的說法，他們不說「前後左右」，而是用「東西南北」來指方位。

這種用「東西南北」來稱呼的方式有個專有名稱，叫作Cardinal Direction(基本方位)，方位是固定的，不因自身位置改變而不一樣。

在中文、英文與其他大多數語言中，使用「前後左右」表示方位，稱為Egocentric System(自我中心系統)，會因自己位置移動而稱呼不同。

我們在生活中，一般都是用「前後左右」表示位置，有時會改用「東西南北」，如在開車、旅遊時，我們可能會說：「往東邊走兩公里」、「朝著西邊前進」。

在辜古依密舍的語言中，不論任何的情況，他們都只說「東西南北」(他們的語言中沒有「前後左右」)，不論是生活上的大小事，他們都用「東西南北」來指事物的位置。

然而問題來了，辜古依密舍是個原始的原住民部落，他們並未隨身攜帶羅盤，也不會每次要說方位前都先抬頭看一下太陽確認方位，然而他們能夠隨時指出正確的東西南北四方，這是如何辨到的呢？

根據語言學者調查，辜古依密舍人從2歲開始學說話時，就練習使用「東西南北」的方位，到了7、8歲時，已經能完全精通這套系統，能夠正確無誤地指出方位，並運用於日常談話中。也就是說，就像我們學習「前後左右」一樣，一但學會，就終身不會忘記，我們沒辨法告訴別人如何辨別左右，我們自然就知道左右在哪；這如同辜古依密舍人能夠知道東西南北這哪一樣，對辜古依密舍人而言，他們自然而然就知道地理的四方位，不需思考就能指出來。

研究人員進一步實驗，不論是在室內、室外、白天、黑夜，辜古依密舍人都能毫不費力地指出東西南北，他們不需要看太陽、星星、月亮就能知道方位。如果把一位辜古依密舍人帶離他的故鄉，搭飛機到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地方，不論是在飛機上或是到新的所在，他都能夠立即辨認東西南北；就算把一個辜古依密舍人關在黑暗的房間中，矇住眼睛，讓他原地轉20圈，他依然能夠在頭暈、看不見的情況下指出四方位。

假使我們和辜古依密舍人一起去旅館，分別住在兩間大小、擺設相同，但位於對門的房間。當我們看了兩間房間後，會覺得兩間是一樣的，進去後左邊是廁所、右邊是子桌子，正對面是窗戶，但是，對辜依密舍人而言，這兩間房間是南北相反的(或是東西相反)，原本在西邊的廁所，現在到了東邊。在東邊的桌子，變成了西邊，朝北的窗戶，改成朝南。

這是因為，我們以「自我中心系統」看待世界，物品的位置會隨著移動而改變指稱，原本在前面的窗戶，因為轉身，就變成了在後面的窗戶。而辜古依密舍人使用「基本方位」，朝北的窗戶，轉身過後，依然是朝北，如果有另一扇窗戶朝南，那對他們而言是兩扇不同的窗戶，絕不會搞混。

有趣的是，如果辜古依密舍人用手指著自己，他的意思是「在我後面那個方位」，而不是指「我自己」，因為他們是以「基本方位」來看待世界，而非以「自我中心」。

對我們來說，要學會辜古依密舍語是不太可能的，根據統計，辜古依密舍人每10句話中有2、3句會用到方位，也就是說幾乎不可能避開不說東西南北，而我們天生就不具有方位感。辜古依密舍是怎樣發展出這套「基本方位」的系統？也許是為了因應原始生活的需要。也或許我們的祖先都曾經有過這種辨別只方位的能力，只是因為生活的變遷而消失了。可惜的是，受到英文的影響，能說辜古依密舍語的人越來越少，而其中能精通「基本方位」的辜古依密舍人，也就更少了。

相關資料：

1.維基百科：Guugu Yimithirr language

2.The New York Times Magaizine：Does Your Language Shape How You Think?

3.蓋伊‧多徹：《小心，別踩到我北方的腳》